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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山坳里的炊煙》
作者:路遠明

五歲時,父母響應國家“大搞三線建設”的號召,家從嫩江畔那座有著幾個大軍工廠的城市,搬到了張廣才嶺那深山老林里的“小三線”軍工廠,開始了與炊煙相伴的濃情歲月,多少年過去,那縷縷炊煙依然不時地在記憶中攜來兒少時光。

早上的炊煙,看上去輕飄飄的,里面的份量卻很足:一家人早上、晌午吃的,都在里面。熱氣騰騰的廚房里,忙碌的大人們先把早上吃的盛出來,然后再把孩子晌午吃的留出來,最后再用飯盒把自己的午飯裝進去。留給孩子的,放到了余溫未退的大鍋里熱著;裝進飯盒的,大人們放到手提兜里。推開家門,林區(qū)特有的清新空氣與燒“柈子”生成的炊煙味道撲鼻而來,坐車的,把飯盒提在手上,騎車的,把飯盒掛在車把上或夾在后座上,伴著炊煙的氤氳上班去了。

山坳的炊煙,隨著不同的時節(jié)散發(fā)著不同的味道。園子里的苞米熟了,插在鋼筋釬子上,帶著皮放到灶坑里的火上燒,皮燒沒時,苞米也差不多熟了,再放到火炭上,直到烤得焦黃發(fā)亮,香味誘人。山核桃下來了,扒出一堆炭火,放核桃在里面,能聽到核桃在火堆里發(fā)出的“吱吱”響聲,等到核桃一個個地裂開小嘴時,就可以劈開吃了。成群的蘇雀(qiao)兒來了,孩子們歡天喜地,提著滾籠、拍籠,漫天遍野地在雪地上追逐雀兒們的蹤影。關(guān)在滾籠“誘房”里當“誘子”的雀兒,“呷呷呷、嘰嘰、嘟嘟兒”地發(fā)出一串串清脆悅耳的叫聲,使勁地呼喚著掠過上空的伙伴……季節(jié)轉(zhuǎn)換,少年的吃和鬧似乎是永恒的風景,那些和苞米、核桃、蘇雀的味道摻雜在一起的炊煙,還在記憶的歲月里絲絲縷縷地裊娜著,讓少年的心里生發(fā)一片茫然的溫馨……

那個年代,國家還沒有保護野生動物的法令,山里的野豬、狍子、黑瞎子,野雞、飛龍——各種珍禽野獸都曾在炊煙里變成了飯桌上的“嚼喝”。那時的人們,也沒有保護森林的意識,山上的樺木、松木、柞木、色(shai)木、榆木、楊木,水曲柳、黃波羅、秋子、半拉子、白扭子、青桿子……不管是珍貴的物種,還是不成材的樹木都曾變了一垛垛的劈柴,化作了縷縷炊煙——現(xiàn)在想來,在那炊煙的思念里,還真的該有些“思”的事兒吶。

山坳里的炊煙,有著不同的年齡:年老的,升起在“板夾泥”的房子上,年輕的,升起在磚瓦房上。當年,那些來自不同城市、最先上山“扎根山區(qū),建設三線”的人們,借宿在附近農(nóng)村社員家、林業(yè)工人家,砍伐、修路、崩山、采石,建了廠房后,又用石頭、木頭、黃泥、稻草蓋起了一棟棟、一排排的“板夾泥”,在荒無人煙的山坳,升起了第一縷炊煙。后來,家屬區(qū)里又有了磚瓦房,結(jié)婚成家的第二代“三線人”,在那里燃起了新的炊煙。廠里的軍品也隨著這炊煙的擴散,一代又一代地研發(fā)、定型、生產(chǎn)著:四零火箭筒、八二迫擊炮、五六式輕機槍、手榴彈、八二彈……

年老的和年輕的炊煙交織在一起,日出日落,朝夕陪伴著早出晚歸的人們,暑往寒來,周而復始地溫暖著軍工人既艱辛又歡愉的“三線”歲月。初春,炊煙同山坡上破冰迎雪的冰凌花、懸崖上含苞欲放的韃子香,一道早早地報春;炎夏,炊煙隨爛漫山花、碧草飛鶯,抒發(fā)著人們對自然和生活的摯愛;入秋,炊煙與斑斕的五花山、飄香的野果,一同讓軍工人感受自然的豐饋;隆冬,炊煙伴漫天飛雪,給家屬區(qū)里的房屋蓋上一層厚厚的被子,抵御零下三、四十度的嚴寒。

斗轉(zhuǎn)星移,世事滄桑,“小三線”終結(jié)了它的使命,山坳里的工廠遷回到城市。昔日的廠房,停止了機器轟鳴;子弟學校的操場,沒有了朗朗書聲;高大的俱樂部里,消退了領(lǐng)導的激昂講話、勞模的豪放發(fā)言、團拜會的歡聲笑語;商店、糧店、醫(yī)院,厚厚的腳印疊為歲月的留念;惟有山坡下的樹林里,依然長眠著為三線建設流過汗流過淚、獻了青春又獻子孫的人們。大山里的軍工人走了,告別山林的最后一縷炊煙在空寂的家屬區(qū)升起后,慢慢地飄向張廣才嶺的深處,似有揮之不去的眷戀、不舍……

詩文賞析
炊煙,山坳,蘇雀兒,構(gòu)成了鮮活的回憶,記錄了“三線”軍工人的苦與樂。
路遠明老師筆下的炊煙,不僅寫出了溫度,也寫出了味道,寫出了激情燃燒的歲月里,軍工人熱騰騰的生活面貌。
